两家律所，两家检察院，一家法院，一家科技公司。六家单位调研的短暂体验不仅是一个调研的经历，也是一个重塑自我的过程。

对于一个法律人，最亲密的应该就是法条与司法解释。而对人工智能这样一个陌生、全新领域是一无所知的。一开始，只能穷尽所有的手段去寻找相关信息，从相关文献、公众号文章、新闻报道探寻一二。研究性的文献近年来逐年上涨，但大多是浅谈和试探，提出一些概念化的术语，就浅谈辄止。公众号文章试图面向大众，以扫盲的口吻传达，但作用有限，且标题党大行其道，真假难辨。新闻报道实效性强，但一结合到司法，与政治接轨的通病就无限放大，一路歌功颂德，赞声一片。如果对于有效性信息提炼准确度不够，那就意味着文献准备不充分，所以，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如何提出有价值的问题？

“法律与人工智能”结合现状如何？结合困难的症结所在？如何提供法律方面的路径优化？ “因为调查研究只停留在表面的肤浅，模糊了命题与问题的区别，信息化”与“人工智能”的区别不明朗。词不达意，即使心有疑惑却难以淋漓尽致的表达，我一脑子的问题转悠不停却迟迟没有输出的结果。

我必须承认我的失误和不足。一方面太过自信，准备时以为做的足够充分，实际上文献综述就做得非常肤浅，纸上谈兵而已。大脑里预判人工智能运用极广，张口一句大数据，闭口一句AI。遇到每个命题都能侃侃而谈，“人工智能让律师失业”、“人工智能的风险防范。”可是当真正身体力行去实践，在界限不明显的河道摸石头过河，就造成了对现有资源的不完整利用。

另一方面，太过天真脑洞大开，文学中的夸张化手法照搬不误，一股脑地将科幻电影与小说套装在现实里，以为人工智能实际上已发展到威胁生存了，实际上远远未及。迎合就是庸俗的开始，反复提出一些不够有力不够有针对性的问题，无意义的答案加上头脑空空如也，自然也不太可能进行再问和再反思。更可怕的事，一看到暂时的人工智能造成不了对律师职业的威胁，就开始庆幸，产生几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说到底还是太年轻，格局小，视野窄。

然而，法律是法律，人工智能是人工智能。当人工智能领域真正的专家——信息学院的x老师站在我们面前定义和重塑原理，当那些听不懂的行业术语和高坚深的技术难关从他口中四两拨千斤似的说出时，我才知道我实际对人工智能内一无所知。然后恍然大悟去恶补，去再问去反思。

调研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学术没有那么容易，才会那么让人着迷。从一腔热血信心满满，到迷茫无助怀疑自己，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的变化，这样一个学术小白的心路历程中，也有一些小无奈小徘徊。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干什么都充满力量，好像比较容易越挫越勇，随着不断深入的了解，越发觉得自己的无知，更觉得自己像个“文盲”+“法盲”，反而会有点小灰心。期待着拨开云雾的那天，又害怕那天不会来。这次调研让我深刻反省自己的学术不精和准备不充分，更重要的是对于法律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在法学学理方面，得到了前辈老师的倾囊相授。李娜老师的工作模式让大家大呼过瘾，刘红春老师的实话实说，大家敬畏三分。赵子尧与程龙老师学理上入木三分的透析让人受益匪浅。学术仅仅依靠调研素材与调查问卷是行不通的，学术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简单田野，更不是下乡扶贫，而是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的统一，正视现实与合理想象的统一。

在法律职业方面，看到了很多“与众不同”。

像是耀律的葛鹏起律师，曾是云南省最年轻的反贪局局长，只是因为 “好玩”就脱离了体制，自己去开律所当合伙人。武侠律师半路出家开工作室做软件，最后成为和司法部“12348中国法网”合作的企业，二位的勇气和气度着实让人敬佩。

八谦的许桂华律师，不愧为最美律师，年轻有为，气质风韵自成一派，说话温柔且有力量。

检察院一扫严肃刻板的印象，充满了年轻和亲和力，与新兴技术的接轨，更显时代的“把舵”角色定位。

春蕊工作室独具人文关怀，在大时代背景下透露出小区域的人情味。

法院严谨而有规矩，谈吐娓娓道来，不紧不慢。最可贵的是既坦白且诚恳，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工作室与公证处便民服务提升司法效率，更显司法为民。

而这些业界中的前辈，无一例外都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无论是哪家律所还是公检法，几乎只招录具备A证和研究生学历的毕业生。这样的一个观察也使我的职业规划有了更多的思考。

像无数个前辈不约而同告诉我们的那样，对这个时代而言，人工智能只是作为一个工具使工作增值。对历史而言，人工智能的发展只是技术手段，职业要退出历史的舞台，还需要时间来淘汰。而对律师本人而言，与其关注人工智能会不会取代律师，还不如多关注律师的本职工作，多担心比你优秀的同龄人。

法律可以复杂，生活应该简单。

路很长，还要心无旁骛的望着远方。

（本次“理解中国——人工智能与中国未来法治调研”小组共 17 人，分别为赵文琦、张昕怡、唐茂洲、潘鑫、何有香、高梦瑶、朱佳佳、刘和东、李泓浩、薛梦娜、代韫、冷晶晶、叶建蕾、王柳惠、漆臣军、孟钦韬、喻馨屿。特别鸣谢本文出现的各单位、各法官、检察官、律师等提供的帮助。）

何有香 2018年1月20日